第十一章 面对过去（08）

/>
    她，也是十六年前在这座维格利德上传授了诺瓦魔术知识的师父。

    “我参加了第三次诸神黄昏。”

    诺瓦刚把这句话讲完，一只高跟鞋就朝着诺瓦的脑袋飞速砸来。

    立马侧头躲过的诺瓦，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。

    “你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，参加诸神黄昏？你知道那些怪物里有多少是各国倾力培养的终极魔术武器吗，你一个只会使用拟物魔术的废材魔术师，也敢去和他们厮杀？行啊，诺瓦·亚当斯，十四年不见，别的没学会，胆子又更肥了！”

    面对梅洛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诺瓦老老实实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等到梅洛骂累了，他才松了一口气，开口继续说道：“你说的我都知道，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帮你，我能怎么帮你！”才刚继续说了一句，另一只高跟鞋也飞了过来，擦着诺瓦的额角飞过：“找死的人，我海茵·梅洛从来不救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死，我要赢！”

    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，似乎把正发着脾气的梅洛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诺瓦的语气有这么大的变化，从见到诺瓦的第一眼，她就知道诺瓦是一个死小孩，紧紧攥着自己仅有的重要东西，面对伤害他的人不吭声也不抱怨，但哪怕死也绝对不让任何人把它的东西抢走。

    这样的死小孩，有一天眼里也会燃起火焰么，她能看见里面藏着的不甘、愤怒与深深的恨意，像是压抑了几十万年的休眠火山突然爆发一样，不把周围的一切熔化绝对不肯罢休。

    明明连生存下去，都已经要拼尽全力，还是要用自己来点燃这个世界么。

    那是，怎样一种对世界的憎恨。

    像极了过去的自己。

    两人间的交谈，就这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一支支燃完的香烟被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，梅洛看上去依旧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诺瓦最终选择了放弃。

    他明白，如果梅洛不愿意帮自己，那今后在诸神黄昏里，他恐怕会面临十死无生的局面，哪怕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太多太多。

    “梅洛，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一声道歉，一句感谢。

    道歉是为自己很快会死，但哪怕死仍会坚持下去。

    梅洛虽然嘴上不说，但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悲伤，所以要道歉。

    感谢是为十六年前乃至现在梅洛所做的一切，没有梅洛，他可能已经死了不下百回千回，他也无法在十四年前，完成一个女孩的愿望。

    所以，要感谢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后，诺瓦起身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临走前，他没忘记带上门口布帘下放着的两大袋生活垃圾。

    “总是多管闲事。”梅洛喃喃自语，不知道是在说诺瓦，还是在说自己。

    “给为师滚回来，让为师好好疼爱一下，心情好了帮你也不是不行。”

    诺瓦脚步顿住，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握紧，嘴唇微微颤抖，他知道这样一个决定对于梅洛来说意味着什么，也知道这对梅洛来说有多么残酷。

    就像是她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更凶险的战场，让他去死一样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梅洛一定会这么想的。

    那对她，太残忍了。

    梅洛的脚步声，渐渐来到他的身后，诺瓦攒紧的手再次用力。

    然后，梅洛轻轻摸了摸他的头，从身后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二十年，他已经在维格利德这座罪恶之城，一个人挣扎了二十年。

    如果说不曾渴望过温暖的拥抱，那一定是谎言吧。

    诺瓦最终转过身，回抱住了梅洛。

    时间仿佛变得静止，画面恍惚间变换，十四岁时候的诺瓦，化作一道影子在这一刻与他重叠。

    有两个字，只在诺瓦的内心里轻声说出。

    而梅洛，似乎在隐隐中听见了诺瓦的声音。

    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悄然滑落。

    一道十四年前就出现过一次的法阵，再一次在梅洛的手中被构造出来。

    “要想获得蜕变的力量，你只有去重新完成你当初没有做到的事，”梅洛低声说道：“法阵一旦开始，就不能中断，哪怕是我，也没法在这个法阵里救你第二次，你必须面对你的过去，并且自己走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诺瓦点头道：“别担心，我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梅洛微低下头，撇着嘴：“谁管你死活。”

    诺瓦看到梅洛这个样子，心里微暖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件事，希望你帮我查一下，德意志拉蒂家族的禁忌魔术里是不是有召唤魔术，我想要了解魔术召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，以及他的弱点。”

    梅洛摆了摆手：“这个小事。”

    诺瓦笑了笑，他看着那逐渐亮起的法阵，有些被他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，似乎也正在苏醒。

    但他，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，恐惧着失去什么了。

    因为他想要的，只剩下那唯一一样东西。

    黑色的法阵终于启动完成，可怕的魔力波动自脚底升起，形成一道黑色的半透明屏障。

    无法破阵，这个屏障就不会解除，那诺瓦就会在阵中被困致死。

    面对，过去么。

    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，悲伤、愤怒与绝望，这一次，真是好久不见了。

    诺瓦缓缓闭上眼睛，任由记忆如洪水般冲破堤坝，将自己完全淹没。